募集金额 91250944 元, 已救助 13130 人次
发表时间:2017-12-06 作者:梓琨
卷首语
最近的幼儿园虐童新闻再一次把儿童性侵害这一话题推进公众视野。我们不对此事做任何推断。
想做的是把性侵个案的一些特点给大家做个介绍,普及知识,加强防范,一起警惕性侵孩子事件的发生。
大量已发生的儿童性侵害事实证明, 我们多年来深度陪伴过的受性侵案例表明,在孩子说出实情之后第一时间的专业干预是所有救助阶段中最关键的,对孩子未来长期的心理状态、人格形成和意志力发展都极为重要。这一阶段若家人团结一致并寻求专业力量的帮助,即使受害程度较严重,孩子也可能得到比较乐观的恢复;反之,若家人不相信孩子说的话,对此采取回避、否认的态度,即使受害程度不是最严重,也可能给孩子带来超乎事情本身许多倍的连锁负面影响,持续到孩子成人以后。
只要从孩子嘴里说出具有基本连贯性的性侵害事件的过程,那么他们说谎的几率就非常小。
以下来自反虐待项目社工手记
儿童希望反虐待项目从四年以前就开始服务受虐儿童及其家长。我们看到性侵害带给孩子和家庭的持续创伤。
4岁到17岁,男孩和女孩,亲生父母、学校老师,官司的不了了之,孩子的自暴自弃,家长精神的全面崩塌……
悲痛的父母们一次次的诉说,令人发指的细节,一幕幕的个案探访记录,我至今仍能回想起那些天真的生命被蹂躏折磨后,面对这些孩子时感受到的他们内心无声的愤怒,哭诉。
看过那些细节描述的读者,内心痛苦绝望、愤怒到想杀人的心情,我们一直在经历。这种心情并不会随着接触的个案多了就变得麻木,越是愤怒,反而促使我们越冷静和理智地想尽办法要为这个群体做点什么。而我们也确实可以做点什么。 首先,必须要对那些曾经站出来发声,并且拼死捍卫孩子权利和尊严的家长们说,你们很勇敢,你们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即使说出孩子受害的过程后,很可能会遭受更大压力甚至会怀疑自己当时出来发声的做法是否正确,但我作为一个长期陪伴受性侵孩子的社工,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不发声会更加纵容那股看不见的恶势力对孩子隐蔽的伤害。越逻辑清晰思维条理的陈述,越是比情绪的发泄有力百倍,也是对其他还在黑暗中备受折磨的孩子和他们家长的最好的声援。 因为大量已发生的儿童性侵害事实证明,只要从孩子嘴里说出具有基本连贯性的性侵害事件的过程,那么他们说谎的几率就非常小。中国的家长很少正面给孩子做性教育,单纯的孩童对性和性侵的具体理解和抽象认识还无法形成,无法合理地捏造一个自己没有见过或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我身边很多家长看到诸如性侵害这样沉重的话题,总说自己“无法接受”“不敢面对”。从人生来就是为了感知美好事物的本性的角度来讲,以残忍手段侵害小孩子身体这样挑战人性底线的罪恶,确实是不自然的,是我们单单听过一遍就会对心理造成伤害的。然而,如果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孩子的我们都无法站出来保护他们,就再也不能指望有谁能来保护我们的孩子了。 在儿童性侵害的问题上,我们每个成年人都需要正视和勇敢面对,逃避和否认只会把孩子暴露在更残酷的罪恶之下。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为了守护我们的孩子,为了保护他们的身体和心灵,我们需要形成团体来工作,先从那些我们缺乏的对事实的认识开始。
要明白孩子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
我们曾经陪伴了两年的男孩小飞,曾被中学体育老师令人发指地折磨三年之久至精神障碍(具体细节会引起不适,不在此做过多描述)。孩子们刚入校军训时,这个“老师”选中了一批包括小飞在内的男生进行群体虐待,把自己之前猥亵强暴其他男孩的过程演示给他们看,现场“视频教学”;事后威胁孩子们签保密协议,否则对家长不利;利用自身的权威形象和手段有预谋有计划地虐待孩童们满足自己的兽欲。
而让小飞和他的同学们更加崩溃的,是报警后翻来覆去的对三年来受折磨过程细节的讯问。儿童性侵害案件在我国之所以判定困难的一个原因,就在于传统的办案手法不适用于这些受到重创的未成年人。这些未成年受害人,本身心智发育不足,加上性侵过程带给孩子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很容易出现记忆时间顺序上的局部混乱,很难像成年人一样在多次询问后仍能冷静地做出条理清晰的叙述。
小飞光口供就做了3次,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和其他同学一起被体育老师性侵的女孩琪琪身上,因为口供时和同学说的事发地点“红房子还是蓝房子”有所出入,以至于最后对猥亵他们的体育老师做出了“不起诉”决定,孩子的妈妈愤怒到精神崩溃,但父亲在学校力量和自己工作单位的劝说下,决定妥协,并且不对外界提起和此事有关的任何细节,琪琪的妈妈已经想要离婚,给我们打电话从没低于一个小时,一度情绪失控……
我们一直陪伴至今的未婚“小妈妈”思思,更是经历了当地警方的反复讯问和对质,施虐者从“三个老师”变为同村爷爷,经过媒体加工后戏剧性的变化似乎让人觉得这个满身问题行为不检点的12岁女孩“嘴里没一句实话”。然而在最近的心理辅导过程中,思思可以详细地描述出当时被性侵的过程,她告诉我们,三个老师和一个老头,都对她进行过长期侵犯,后来因为一些人为因素,这三个老师现在又回到学校继续教书了。
很多时候,孩子不愿意说,是因为说出来不被相信。除此之外,也得不到外界的支持。
小飞被性侵,琪琪被性侵的人,这两件案子最后的结果是:
小飞的“老师”录下的大量性侵其他男孩视频存放的硬盘,被他损坏。由于小飞和同学所说的事情被判定是在14岁以后(事实上小飞父母说孩子在刚入校军训时就遭到了侵害,当时小飞13岁),所以最终此人以“非法拘禁罪”被判处2年10个月有期徒刑,现在已经释放。
性侵琪琪的体育老师,最终不起诉。而父母除了歇斯底里的哭闹,一次次上访后被遣送,经年累月心力交瘁的耗在官司上,最终能做的也只是接受赔偿,毕竟孩子所在的学校都是当地的重点,都是家长们挤破了头要把孩子送进去的,孩子还有未来,还要抬起头来做人。
在诉讼阶段,孩子会目睹家长的压力,一次次的情绪崩溃,他们会发现自己说出来真相后,事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让自己最亲爱的人经历痛苦。孩子会更加自责。
一句“这不是你的错”还不够,敏感的孩子需要的是父母用行动表达他们发自内心的不责怪的态度,反复证明这一切真的不是自己的错。
孩子还小的时候,对父母谈话的内容还无法形成客观认识,他们更在意父母的态度。如果父母听到这些可怕的事情后显得非常情绪化,孩子会觉得他心目中的巨人垮了,还有谁能来保护我?
小孩最害怕被抛弃,但如果他们确信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自己的人,父母的态度永远是镇定温和不指责,那么小心翼翼总怕惹大人生气的他们就能接收到“虽然我错了,我脏了,我不可爱了,但你还是爱我,你不会离开我”这样的信号,他们就会在相对安全的氛围下说出更多事实和细节。
一句“这不是你的错”重要到,会在性侵事件发生后救了孩子的命。
一次我在西南山区给五年级的一个班级培训防性侵知识后,十几个女孩来找我,其中四个都被自己的亲戚常年性侵。我们立马带她们到没有人打扰的陪谈辅导室进行干预,其中我们的几句问话是这样的:
“你把这件事告诉老师,是很正确的做法,你很勇敢,老师相信你说的。”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是你的错。老师想要帮助你,你愿意多说一些吗?”
孩子听到这些,眼泪就涌上来了。我们全然关注孩子的感受和情绪,鼓励她们的同时,把事情的持续时间、发生频率、地点、过程等具体情况一一问出来,整个辅导持续长达2小时。辅导接近尾声时,孩子仍对我们说:我觉得自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个错误。
咒诅一样刻入他们内心的罪疚感,需要长时间的陪伴来医治,这不是仅靠专业和资金就可以在短期内解决的。孩子需要的是被玷污后仍能无条件接纳自己爱自己的那一束真光。
我们至今仍在持续对这些孩子进行助养和辅导。
除了为保护孩子发声,您也可以参与支持对我们个案孩子的生活助养、助学和社工心理辅导等个案服务。
您也可以加入到我们的志愿者团队中,一起为保护孩子做点实事,接受培训,向身边的人传递有用信息。
欢迎任何孩子受到过侵害的家长联系我们,儿童希望反虐待项目愿意在保护孩子隐私的前提下提供免费咨询、长期专业干预和一系列社工服务。
在保护孩子的工作上,我们的任何一次发声和行动都不是白白的。如果我们不勇敢面对,没有人可以保护我们的孩子。
(文中提到的案例细节均来自儿童希望反虐待项目服务个案的家长、律师口述,以及判决书、未成年人的心理辅导记录等)